回家


站在古老的殷商殿宇,我隨著日落望去————日光西畔,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之間。此時此刻,希伯來人離開了苦役的埃及,追隨上帝的指引,踏上這塊流著蜜與奶的迦南美地。 每一波的遷移,都是結束和開始的交織————這是回溯三千寒暑時。悄悄的,一個民族,就在中東燃起生煙裊裊……。

煙霧不曾停過,但嚴肅確實戰火不斷,蒙住了西亞千載光陰。戰鼓咚咚,驅散上帝的選民,「巴比倫的階下囚」是段傷心的歷史,但更大的心痛,卻在刀光劍影結束時。 霧還是散去,就像猶太人淌著血淚的別離。

霧又起了,但這是歐洲的濕氣。濕氣?猶太人的淚早乾了,流離失所對一個家園被毀的人來說,不過是個小小的附帶品,但乾的何止是滿面的淚水?對故土的思念長河,民族間情感的流通網絡,也乾了。 剩下的,不過是涓涓細流————宗教罷了。但誰會想到,這涓涓細流,總有一天會成為猶太人返家的運河?

千年的宿命,可能不僅於顛沛流離,戰火再度在這悲情民族上烙印,二次大戰撕裂了猶太人對異鄉最後的期待,失望化作對「回家」的殷切,宗教細流也高漲成濤瀾,灌注這個回家意志的, 是四百萬人的鮮血!

霧起霧散,數十世紀的漫長等待。「回家」這溫馨的詞彙,在猶太人眼中是何等滄桑,回到開始,回到兩河。往返兩地在交通發達的今日,或許是件簡單的事,不過這趟「歸之途」卻走了兩千多年! 走得如此艱辛!

一個民族的返家,卻是另一個民族的離鄉背井。兩河流域是希伯來人的家,卻也是阿拉伯人的宅厝。希伯來人藉以歸途的水,也難澆熄阿拉伯人的怒火。約旦河裡流著的,是猶太人的血,還是阿拉伯人的淚? 「回家意志」在中東掀起戰火,就如同戰火引起「回家意志」。三千年的愛恨情仇,回家激引這衝突的起起落落。

霧又起了,在日光西畔,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之間。是喜悅,還是悲傷?是歸來,還是離去?看也看不清,這血淚的時空。

期待,兩個民族的回家。

等待,一道和平與溫馨的曙光。